“啪——”
瓷白的汤盅被打翻在地。
滚烫的鸡汤洒在陆子和半露的脚背上,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却没说一句疼。
王翠霞指着他就破口大骂。
“陆子和你是不是没脑子,说了鸡汤里不要放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难闻,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话王翠霞没说过,陆子和知道他是在故意刁难。
换做是从前遇到这事,他肯定要给姜青青打电话诉苦,说她妈难伺候。
可他现在就连开口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为了这点鸡汤,他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现在胃里像是有刀子在搅。
他脚步踉跄,艰难地冲出病房,到了卫生间才使劲干呕。
一直呕出血水,呕到他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时都吓了一跳。
惨白如纸的脸,额前的头发汗湿了一片贴在脸颊边上,唇上沾染的鲜血很是瘆人。
洗手池的水哗哗地流,好似伴随着生命的流逝。
陆子和的身体忽然就如同一棵被飓风摧坏的大树,一夕之间折断了腰,在火里最后燃烧。
过了半个月,王翠霞的身体好得差不多,陆子和请了两个陪护照顾王翠霞的生活,在王翠霞的一片骂声中回了。
陆子和没打算在医院渡过他最后的时光。
他在等姜青青,等她哪天不忙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说说话。
可是等啊等啊,就是没等到头。
回江城的当晚,半个月没一个电话的姜青青终于想起来给他回了个电话。
开口第一句是:“子和,我妈她是病人,脾气不好你就让着她点,故意气她做什么?”
陆子和喉咙一哽,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看着别墅花园里一棵枯黄的银杏,忽然道:“姜青青,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姜青青语气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了出差一段时间,你要是无聊,就学别的男人一样,健健身不好么?”
那棵银杏树在风里晃了晃,黄灿灿的树叶落了几片。
陆子和轻叹了一声:“我时间不多了,姜青青,你再不回家,恐怕,我真的不能娶你了。”
不知道姜青青听见没有,电话那头响起李飞明的声音。
他问:“青青姐姐,晚饭准备好了,现在去吃吗?”
姜青青嗯了一声,冲陆子和道:“子和,我现在有事,不跟你说了。”
电话被掐断,窗外划过一道细长的闪电。
他没来得及失落,手机又跟着响了起来。
是他从前认识的商业伙伴苏眉,富二代出身,私底下两人也算是朋友。
“陆子和,太过分了吧,怎么来海市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他愣了一愣,“我不在海市。”
那头沉默了片刻,“那刚才姜青青亲自开车带回那海边别墅的男人是谁?这大晚上孤男寡女的……你跟她分手了?”
陆子和几乎一瞬间想到了李飞明,本以为他们在展厅,在公司,没想到是去了当初她和姜青青一起买下说以后要来度蜜月的海边别墅。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碎开了缝隙,冷风飕飕往里灌,冷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陆子和站在窗前,看一场雨将屋外的世界淋了个透。
冰冷的雨点,凄清的空间,夜幕在她眼里割裂成无数细碎的刀。
他忽然失了力,身体如一座轰然倒塌的山,倒在了地上。
病痛忽然趁势缠上来,像一只粗壮狰狞的手狠狠扼住她的喉咙,让他难以喘息,又让他浑身疼痛难忍。
电话那头察觉出不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陆子和,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说话啊!”
手机早已掉在了地上,陆子和用力去够,却只能疼得蜷缩在地板上,喉咙零碎破裂地吐出几个字,断断续续的。
“苏眉……我好像……是病了。”
他只是生了一场不会好的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身体越来越冷,疼痛侵袭而来,让他意识逐渐陷入模糊。
“陆子和,别睡!听到没有……”
他已经全然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