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动拿出离婚协议书那天,陆瑶迫不及待签上名字。
三年前,她家里让她必须嫁给我,如今终于可以离开我了。
办好离婚手续那天,陆瑶带着她的初恋,满脸得意:
“没想到吧杨继青,你也会为了感情变得这么卑微。”
我看着他们牵手离开,直到消失在拐角。
卑微吗?
从今往后,都不会了。
……
杨继青将离婚协议书推过去时,陆瑶的笔尖已经悬在了纸上。
“想清楚了?”她挑眉,语气轻佻得像在讨论天气。
他沉默着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褶皱。三年前那场仓促的婚礼,是陆家为了挽救濒临破产的公司硬塞给他的“交易”。红毯上陆瑶摔了捧花,喜宴中途她借口醉酒离场,留他独自应付满座宾客的窃窃私语。
如今陆氏起死回生,他这个工具人丈夫,自然该退场了。
陆瑶签完字,将协议书甩回桌面,红唇勾起讥讽的弧度:“听说你为了拖到今天,连董事会都敢顶撞?”
他喉咙发紧。三天前的董事会上,陆子昂提议立即撤换项目经理,是他攥着钢笔划破了掌心,硬生生用父亲临终前托付的“守住杨家最后体面”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可这些话,终究在陆瑶漫不经心的眼神里碎成了齑粉。
“财产分割都按你的要求。”他听见自己空洞的回应。
她嗤笑一声,拎起镶钻手包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远,杨继青才敢伸手触碰纸上未干的墨迹。
那团黑色晕染开来,像极了他胸口淤积的痛——三年前也是这样湿漉漉的雨夜,陆振东将合同拍在他面前:“娶瑶瑶,杨氏建材的债务我全包了。”父亲插着鼻氧管躺在ICU的模样,母亲跪着磕红的额头,都成了烙在骨髓里的刺。
手机在寂静中突兀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缴费通知。父亲癌细胞转移后的镇痛泵费用还差十七万,护工今早发来照片,老人枯瘦的手背上全是输液留下的淤青。
他摸向西装内袋,那张本该存着年终奖的银行卡,此刻贴着离婚协议书的边角——陆瑶连这个月的家用都划走了。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速食饭团的塑料包装被捏得咯吱作响。杨继青隔着货架看见陆瑶踮脚亲吻周叙白的侧脸,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正摩挲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
那是他去年跑遍欧洲拍卖会拍回的结婚礼物,此刻却在别人指尖泛着冷光。
“杨总也来买宵夜?”周叙白搂紧陆瑶的腰,笑意挑衅。
寒风卷着陆瑶的香根草香水味扑面而来,杨继青的胃部突然抽搐。他想起今早吞下的第四片胃药,苦涩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涌上喉头:“恭喜。”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霓虹深处,他才发现饭团早已被捏得稀烂。
黏腻的米粒从指缝漏进垃圾桶时,手机再次震动——是陆振东的秘书:“杨先生,明晚的家宴,请您务必到场。”
回到公司时,整栋楼只剩顶层的灯还亮着。杨继青瘫坐在转椅上,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西郊工地的监控画面:开裂的水泥桩像狰狞的獠牙,陆子昂上周私自更换的劣质钢筋正锈成一片猩红。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陶瓷杯狠狠砸向墙壁,飞溅的瓷片在父亲照片上划出一道裂痕。
“您又没吃晚饭?”助理小林抱着文件推门而入,瞥见满地狼藉后噤了声。
杨继青抹了把脸,西装袖口蹭到的墨水在眼下晕开黑影:“把西郊项目的风险评估再发我一遍。”
“陆总上午让人事部发了调令……”小林声音发颤,“您明天起,就不再是项目负责人了。”
落地窗外飘起细雨,城市灯火在玻璃上洇成模糊的光斑。
杨继青想起陆瑶签完字时甩头发的弧度,珍珠耳钉晃过的冷光与此刻监控里钢筋的锈色诡异地重叠。
他忽然笑出声,笑着笑着便蜷缩进椅背的阴影里。
原来他拼命守着的体面,在陆家人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碾碎的蝼蚁。
凌晨三点,他鬼使神差点开加密相册。
那张陆瑶伏在他肩头熟睡的照片,拍摄于结婚周年夜的暴雨天。那天她难得没去酒吧,湿透的婚纱下摆还粘着泥水,睫毛上挂着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珠。
当时他天真地以为,捂了三年,石头也该焐热了。
电脑突然弹出邮件提示音,西郊工人的联名投诉信刺入眼帘。
杨继青盯着“脚手架坍塌”几个字,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明天陆家的家宴,怕是早摆好了等他跳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