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沈澈的时候，他正靠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门口。

指尖猩红一点，呛人的烟雾背后，是他涣散而疲惫的双眼。

脚边尽是酒瓶和一地烟头。

原本我想绕开，但这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

只能打算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

可在经过沈澈身边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他一开口，就是极其沙哑的声音。

“温小小，你能联系到宋妍吗？”

“她把我拉黑了，叫我滚……你不是班长吗？一定知道她住址，求你告诉我，我要去找她！”

沈澈红着双眼，眼下青黑，显然几个日夜都没休息好。

甚至带上了乞求的意味，再没有以前恃才傲物，高高在上的样子。

说完，他剧烈咳嗽起来，在寒风中更显得楚楚可怜。

以前他最爱护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嗓子。

记忆中，他音色纯净，能用歌声描绘世间的所有美好，被粉丝称为“天使吻过的嗓子”。

他从不吃刺激性的食物，现在却为了宋妍自甘堕落，喝了无数的酒，抽了不知道多少根烟。

作为音乐天才，来之不易的天赋和曾经奋斗的努力，在要离开他的宋妍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宋妍的住址，万一出了什么事，这无异于惹祸上身。

但他抓着我的袖子不放，为了脱身，我只得给宋妍打了通电话。

片刻后，对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宋妍，沈澈正在四处找你，你能过来把他接走吗？”

沈澈眼睛一下亮了，满脸期待地等着对面应答。

可宋妍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似在玩着打火机的盖子。

“想见我？”

听到宋妍的声音，沈澈的理智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

“妍妍，你在哪里！”

“听我的话，别去考试，我自然会出现。”

说完，宋妍就掐断了电话。

沈澈像是忽然脱了力地蹲了下来。

他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肩膀微微颤抖。

“难道只有听她的话，放弃前途才能让她回来吗？”

我看着狼狈失意的沈澈，心中竟有丝畅快。

前途还是爱人，这是个两难的命题。

前世因为我，沈澈被动选了前途。

如今他是恋爱脑，有了主动的选择权，自然不出意外地选了宋妍。

沈澈放弃了招生考试。

连日的酗酒和抽烟，对于他的声带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但宋妍很满意沈澈听她话的行为，连打他的时间都少了。

沈澈平日里冷如寒霜的面庞上，都多了一丝温柔与深情。

他们在学校的天台上拥吻，互相吞云吐雾，醉生梦死。

听到他们这些八卦的时候，我正做完了一整套的模拟卷，权当是放松神经。

如今我全然置身事外，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但错过考试那么大的事，当然有人不满。

他母亲是当地有名气的音乐家，平常的工作繁忙，我曾在开家长会的时候为她带过路。

印象里的她，高雅有礼，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但她温和地对我笑，说我是个热心肠的孩子。

此刻，她却风风火火地赶到教室，二话没说就重重甩了宋妍一个巴掌。

沈澈仗着母亲经常巡回演出，没什么空管他，所以他才敢无所顾忌地和宋妍谈恋爱。

学校里几乎无人不知他们的事。

甚至连校长在升旗仪式讲话的时候，都批评了他们叛逆的行为。

但由于沈澈成绩优异，是学校的黑马，所以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实质性地处罚。

结果现在，沈澈为了宋妍把前途都给丢了。

沈澈母亲无比痛恨地指着宋妍，愤怒道：“小小年纪就惯会撺掇人心，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毁掉别人辛苦栽培的儿子！你知道我在他身上注入了多少心血，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吗？因为你，我的努力，统统付诸东流了！”

宋妍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眼底带着同归于尽的狠意，她扑上去扯住了沈澈母亲的头发，大叫道：“死婆娘，你凭什么打我？是你儿子自己天天像条狗一样过来舔我！要不是看他下贱的样子，老娘根本懒得理他！”

一听这话，沈澈的母亲显然更加激动了。

当沈澈得了消息，急急赶到教室的时候。

看到的是自己的亲妈和心上人扭打在一起的画面。

教室外围了整整三圈人，都是为了来看这狗血的戏码。

沈澈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进去，将两人分开，一把将宋妍护在身后。

“妈，有什么事冲我来，是我自己跟别人打赌输掉了才不去考试的，阿妍是无辜的！”

沈澈母亲一听这话，当即就炸了，恨铁不成钢地捶打着他：“你当考试是儿戏吗？你当我是傻子吗？”

沈澈母亲没想到自己从小养大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个认识不过一两年的女人，放弃辛苦搏来的前程，还谎话连篇地期瞒她。

她抹了一把脸，推开沈澈：“亏你还是个学艺术的，没有一点审美情操！看上这么个玩意，滚，都给我滚！”

说罢，她剜了沈澈和宋妍一眼，就朝教室外走去。

她看见了人群中的我，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

我想了想还是叫了句：“阿姨好。”

沈澈妈妈眼眶红润，向我微微点了点头，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是非之地。

宋妍却忽然冲出教室，一把揪起了我的衣领。

“是你去告诉沈澈妈妈的是不是，这件事这里除了我们，只有你知道！”

那一刻，沈澈吃人的眼神紧紧盯着我。

眼看两人一唱一和就要给我定罪。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辩白冤屈，校长就匆匆走来了。

“同学们都散了吧，没想到给沈澈妈妈说了这个事后，她会这么激动。”

他叹了口气，又用威严的眼神看着沈澈两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们两个太不像话了，屡屡生事，各记处分一次！”

校长一席话，算是帮我撇清了关系。

这件事在几所学校里流传遍了，沈澈和宋妍算是名声大噪。

沈澈认为自己凭借文化成绩也能考上好大学，还承诺宋妍以后会养她。

但沈澈母亲面子薄，又不能真的狠下心不管自己儿子，便决定给他转学。

他不仅绝食，还撕掉了所有创作的乐谱，以证反抗的决心。

直至一个月后，我才重新看见了沈澈。

他的右手绑着石膏，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发呆。

原来他为了抗议，在一次和父母争吵中，一时上头拿刀戳穿了自己的手，瞬间血涌而出，面如白纸。

沈澈母亲当即被吓得晕了过去，后来便由他去了。

他觉察到我坐到了他的身边，眼神忽然变得阴鸷，在我耳畔如恶魔般低语：

“这辈子我一定要和宋妍在一起，你别想阻止我了，不然，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