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祁氏集团楼下，已经是凌晨三点。

我妈坐在大门台阶上，一直等着它开门。

最后一只鞋子也掉了。

她赤着脚，头发蓬乱，双眼空洞无神，巡逻的保安不时投来警惕眼神。

但终究他们没有驱赶她。

祁氏集团从不会驱逐流浪汉，因为祁景最落魄的时候，带着我住过桥洞……

也是这样的深秋之夜，霜寒露重，我们彼此依偎在一起，仿佛被世界遗弃，但，我们还有彼此。

天亮了，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

我妈变得焦躁不安。

她来来回回地走，看到一辆车就要凑过去看一眼。

“老太太，你打扰到我们的员工了，你这样，我们很难做……”

老太太？

我妈对这个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

转头瞧到玻璃幕墙上映照的自己，头发全白，身材佝偻，一夜之间，她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她愣了一下，但也就那一下。

“我找祁景。他什么时候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保安将她领到前台登记身份。

得知她是我母亲，前台的小姑娘立马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蒋秘书来了。

蒋秘书又将我妈领取外面一个咖啡屋。

眼看要被带走，我妈不干了。

“我要在这里等祁景！”

蒋秘书无奈皱眉，“云女士，你的女儿已经跟祁总分手，现在祁总都快跟温小姐订婚了，你来纠缠又有什么意思？如果是要钱，你跟我说就行！念着那七年情分上，祁总不会亏待林小姐！”

被人以最坏的思维揣度，我妈有些局促。

她捏着手指，眼神恍惚，态度却很坚定。

“不，我不要钱！我要见祁景！”

这时，一辆豪车开了过来，我妈又冲了过去。

但这次，豪车没来得及刹车。

我妈被刮倒在地，沿着台阶滚下去……

“妈！”

我心如刀割！

“妈，我们不找祁景了！”

“妈，求求你醒过来！”

“妈，你千万不能有事！”

十七年以来，这是第一次，我喊这么多声妈。

几个小时后，我妈在医院醒来。

这次，迎接她的不是蒋秘书，而是祁母。

“我儿子落魄时，你嫌弃他！”

“如今他飞黄腾达了，你家女儿也高攀不上了！”

“别来做无谓纠缠！否则，我让你和你那女儿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以前祁母是真把我当儿媳妇看过的。

因为，祁景最困难最落魄的三年，是我陪他度过的。

但祁家东山再起后，我的身份便不够看了。

“林慕这样的家世配不上我们祁家，不过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你把她养在身边也可以，但要娶还是得娶像温玥这样的名门千金……”

于是，我这个正牌女友，莫名其妙就成了祁景养在外面的金丝雀。

受尽了冷眼，也遭尽了嫌弃。

连祁氏下面的员工，看我的眼神都变得诡异。

这也是祁母要的。

只是我就是不识趣，生生在祁景身边耗了那么多年，直到临死才幡然醒悟。

祁母扔下一张支票，趾高气扬地走了。

我妈躺在病床上。

这一撞，她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的眼神有了焦距。

她拿起支票，撕了个稀烂，然后自己出了院。

从警察局领走我的尸体，进了殡仪馆。

我妈拿着我的手机，挨着挨着翻看。

就这样，她在我灵前翻看了两天两夜。

我不知道她想看什么，但她平静的脸色却叫我害怕。

儿时，每次她要收拾我爸时，都是如此平静，又令人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