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骁满面寒意地离开了。
管家闻声前来,满脸的不赞同。
“夫人,侯爷今天心情不好,您何必要闹脾气触他的霉头呢?”
我头也不抬地收拾行囊。
谁管他的臭脾气。
我又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了了。
我不干了。
说出去都可能没人信。
当年那场匆忙又盛大的亲事背后,婚书六礼一并没有。
我只凭借着对裴骁的爱慕之心,毫无实证地做了他六年的夫人。
唯一的见证,是此刻已经碎了满地的那对玉佩。
我还记得当时裴夫人将那对玉佩分别递给我们时,裴骁那面无表情的脸。
“齐书仪,你这辈子都无法与含桃相提并论。”
“我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你。”
当时的我还有着国公府嫡女的傲气与不忿。
不相信对我风趣温柔的裴骁心里半分都没有我的位置。
不相信自己比不过一个转眼就将他抛在脑后的婢女。
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满腔赤诚。
然而事实证明我不仅错了,还错得一塌糊涂。
不过也好。
如今我还算个自由身,来去无阻。
他既无心,我走便是。
离开的时候,明月一轮高悬于天。
一如六年前大婚那一晚。
我自己租了架小马车。
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其实没多少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小小的一个包袱就都装下了。
我下意识想远离这里。
可我又该去哪呢?
此间已无处可依,那就去我的生处看一看吧。
据说,望城是含桃来的地方。
那是不是就说明,那才是我的家乡。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京城。
与书上讲的不同,望城虽是边陲小城,却也别有一番意趣。
这里不比京中浮华,却多了几分令人心安的踏实味道。
这正是我现下需要的。
我租了间干净的宅院,熟练地打理好。
六年过去了,独自面对一间空宅时,我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手忙脚乱。
正当我在心里盘算着做些什么营生来赚取足够的租金时,院子呼啦啦又进来两个人。
房东婆婆说有人想租下我几间闲置的厢房。
来人一副身量颀长的俊秀书生模样,只是一双眼睛明亮至极,平添了几分锐利之意。
他说自己初来乍到,囊中羞涩,想找一户干净的人家合租一间院子。
婆婆一合计,左右我也住不完这三进的大宅院,与人合租租金还能便宜些,索性就将人直接带了过来。若我同意,他背着行囊就能直接住进来。
我跟婆婆说自己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恐有不妥。
婆婆劝我名声不比半价的租金实在,更何况她就住在隔壁,生不出什么闲话。
于是我就有了一个比邻居更近一点的邻居。
晚上,我开火做了些简单的饭菜,给房东婆婆送了一些之后还剩了不少。
秉持着友善的思想,我敲开了书生的房门。
他灰头土脸的,但眼睛依旧很亮。
像我以前那只机灵的小狗。
意识到自己冒犯的联想,我急忙回神,说起来意。
他笑了起来,连声谢过。
更像小狗了。
院子里有一处小小的花园,小狗书生说随我打理,他不善园艺。
我种了我最喜欢的姚黄牡丹。
其实裴府有一处更大的花园,但裴骁不许我动。
说实话,那里的花开起来了也很像牡丹,但我不喜欢。
因为那是含桃喜欢的金阁芍药。
芍药,到底不是牡丹。